天眼人物 | 饶晓志：创作这件事 不冒险没意思

7月10日，贵阳南明河畔，记者与饶晓志再见了一面。这是电影《无名之辈：否极泰来》正式上映的第6天，剧组已结束最后一站路演，脱离了连日奔波的疲惫，饶晓志显得轻松不少。

这或许是一个恰当的采访时机。

《无名之辈：否极泰来》讲述了一个小人物奋起反抗，夺回书写自己人生剧本权利的故事。片中处处可见创作者对当下社会现象的讽刺与思考，不仅在技术上采用IMAX特制拍摄，在故事创作和视觉设计上也有诸多突破。

而突破也意味着将面对更多不确定。在过去的10余天中，剧组在全国各地展开路演，关于新作的评价在网上引起热议，其中许多现象似乎与电影里的表达形成互文。

导演饶晓志受访者供图

一部电影，诞生的过程取决于创作者的个人艺术选择，而问世后，创作者必然会与观众产生交流。如今结束路演，身处熟悉的家乡环境中，饶晓志再回想影片从拍摄到上映的整个过程，再谈起自己的故乡情结，自然也产生了不少新的想法。

站在全球视野讲新故事

即使当年《无名之辈》收获了热烈反响，饶晓志也从未有拍续集的打算，他说：“让他们留在2018年的桥城就足够了。”

关于马先勇、马嘉旗和胡广生的故事早在7年前画上句号，但他们所代表的“无名之辈”这个群体还有更宽广的叙事空间。2019年，英皇电影向饶晓志表达了拍摄系列作品的意向，而饶晓志和演员章宇、任素汐等也有意继续深挖“小人物”的故事，《无名之辈：否极泰来》《无名之辈：意义非凡》从此时开始酝酿。

《无名之辈：否极泰来》宣传海报剧组供图

饶晓志不愿重复单一的“小镇叙事”，转而将视野抛入全球格局之中，寻找人与时代更复杂的关系。在浙江义乌，他获得了灵感。

“义乌比较‘魔幻’。”饶晓志说。

这座城市常住人口不到200万，其中有140多万都是外来人口。“义乌制造”的小商品从这里流向全球各地，不同国家的语言、不同地区的方言在这里交织，代表家乡印记的各地美食在此汇聚，仿佛构成了一个微观的“地球村”。

饶晓志在这里感受到小人物与大时代之间的巨大悬殊与交融，两部新作的故事背景也因此被设定在义乌、泰国和意大利。饶晓志说，选择在国外拍摄，并非为了追求异域场景中的猎奇观感，而是希望在更大的叙事架构中，呈现这个时代下“无名之辈”们的困境与挣扎。

站在全球视野讲新的故事，足以看出饶晓志的“野心”，而片中大胆运用真人秀综艺的剧本设定、拍摄方式，以及高饱和度的视觉效果，无疑也是一种“冒险”。

《无名之辈：否极泰来》宣传海报剧组供图

“做创作不冒险，这件事就没太大意思了。”对于饶晓志而言，《无名之辈：否极泰来》中对于角色形象的夸张设计、剧情设置的极致荒诞，以及视觉上的大胆呈现，都是自己必须去尝试的突破。

“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观察，作为创作者，我们无法在一开始就确定什么表现形式最合适。”在他看来，这些设计是影片主题的一部分，他选择的极致表达，都是为了推动片中小人物去面对真与假、主动与被动的选择。

电影表达与现实交织

回望过去这几年，饶晓志的创作经历总与“冒险”有关，而他的电影也总会与现实形成高度互文。

从贵州遵义的小镇一路走到北京，饶晓志将自己“小镇青年”在城市闯荡的生存状态写进电影《无名之辈》中。电影上映后成为“票房黑马”，而饶晓志作为当时电影市场里的“无名之辈”也一举成名。无论是电影的“黑马逆袭”，还是他个人的“翻身之路”，在《无名之辈》立于高光之下时，都指向同一个主题：反抗命运写下的人生剧本。

饶晓志接受媒体采访彭芳蓉摄

如今，《无名之辈：否极泰来》中陈三金的故事更是直接明示了这种反抗。片中，他选择举起AK47，就是举起了打破既定剧本的枪，夺回属于自己的命运选择权。在饶晓志看来，陈三金与胡广生相比“多了一份态度”。而从电影的表现来看，饶晓志也比7年前的自己态度更加明确。

电影的前半部分，陈三金做出的每次选择看似出自个人的意愿，但实际上都是综艺剧本框定的方案。这样的设定源自于饶晓志近年来的观察。当下人们所处的网络世界中充斥着各种观点对立、剧情反转，“好像人人都能发声，但实际上失去了很多辨别能力和独立思考的空间。”饶晓志并非想要批判这种现象，只是将现象本身附加于剧情之中，推动片中人物的命运走向。

饶晓志说，电影只有完成了“被观看”才能称为电影。影片上映后，网络各类评价迅速涌出，有观点的碰撞，也有对故事的解读，现实与电影再次形成巧妙呼应。大众的评价饶晓志照单全收，“观众有表达的权利，也有解读的权利，我没有标准答案，只是作为创作者有自己的坚持。”

《无名之辈：否极泰来》宣传海报剧组供图

电影中出现了一个关于火龙果的隐喻，饶晓志称之为“‘电影之神’赐予的礼物”。

在云南勘景时，饶晓志在当地见到一大片火龙果种植园，一番了解后，他发现火龙果的种植原理与电影主题意外契合，便在修改剧本时，加入了这一意象。电影上映后，关于火龙果的部分情节仿佛打破了“第四堵墙”与观众直接对话，这一引人深思的设计或许也可看做导演与观众交流的方式。

关于家乡有全新体会

7月9日的路演观影现场座无虚席，700多名观众目不转睛盯着银幕，并未发现饶晓志也坐在人群中。

他并非每一场路演都会与观众一起重温影片。但此次是在家乡，影厅又拥有亚洲最宽、全球第二宽的IMAX-GT巨幕，他想看看这部IMAX特制拍摄电影在这块屏幕上呈现的效果，也想看看家乡观众对于电影的反应。

贵阳路演观影现场座无虚席彭芳蓉摄

饶晓志回贵州的频率不算低，他担任制作人或监制的多部电影都在贵州取景。但这次回到贵州，让他对家乡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感受。

在中国电影发展史上，北京、山西等地优秀导演频出，形成一种地域化的呈现，这种现象并不罕见。饶晓志认为，这与地方的社会经济发展有直接关系。近几年来，来自贵州的电影人不断涌现，也逐渐呈现地域化特征，这正是贵州发展成果的体现。“贵州曾经也扮演过‘无名之辈’的角色，但我们是‘胸怀大志的无名之辈’，如今已找到了自身定位和呈现形式，展现出独特性。”

大学毕业后前往北京在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继续深造时，饶晓志发现身边很难找出一名贵州同学，外界对贵州这个省份也一知半解。随着时代推进，交通建设带来历史巨变，旅游井喷形成影响涟漪，让贵州在世人眼中揭开“神秘面纱”，贵州人的自信和凝聚力不断上升。自身在不同年龄段经历的挣扎和困境，与贵州近年来不断刷新的发展变化，在饶晓志身上形成双重叠加，让他对家乡有了更深重的情感交互，也无形中对他的电影创作产生影响。

主创人员亮相贵阳路演彭芳蓉摄

“你几乎很难在国内找到那么多西南人聚集的剧组。”饶晓志的导演组成员大部分来自西南，贵州人占多数，电影中也有不少贵州演员。他表示，这并非源于“地方保护主义”，而是因为文化相近、口味相近产生的亲切感，让沟通更容易达成共识。

而在他的电影场景里，贵州元素同样无处不在。《万里归途》中有来自家乡遵义市桐梓县的字条，《人潮汹涌》里出现了来自家乡的路牌……西南方言的出现更是频繁，《无名之辈》在黔南州都匀市取景拍摄自不必说，将于年底上映的《无名之辈：意义非凡》中，王俊凯和杨超越都说了一口地道贵州话。贵州元素作为一种乡情的寄托被安排到电影中，但饶晓志仍注重其合理性：“比如王俊凯和杨超越的角色，他们作为来自贵州的打工者出现在义乌，这也是基于对当地人口结构的了解而设计的。”

包括近年来他频繁周旋于出品人、制片人、监制等多重身份，部分原因也是希望以此支持贵州影视行业发展。“老带新是电影行业的传统，担任监制也是为了支持更多新人，他们中有戏剧转电影的导演，当然也不少有来自贵州的新导演。”和许多电影从业者一样，饶晓志也感受到近几年国内电影市场所呈现的颓势，甚至在这部新片中借角色之口发声：“现在电影都没人看了。”不过，他选择积极探索，以多重身份不断寻找突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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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演饶晓志谈《无名之辈：否极泰来》创作｜“小人物”也能改写命运剧本

文/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彭芳蓉

编辑/李冰

二审/金艾

三审/李缨